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蚂蚁王国 掠影

浮生小记
1998-06-06 来源:生活时报 □石上泉 我有话说

我觉得颐和园最幽静最雅致的莫过于后山。午时,我和友人在数棵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古树的怀抱下,找了一座干净背静的假山石落座,我兴致勃勃地摆设食物和饮料,友人则兴致勃勃地盯着脚下的蚂蚁。他是个动物爱好者,在谐趣园不是我封锁粮食,他能一天都钉在那儿喂鱼。这会儿他又起劲地诱导我,快看,快看!我递过去一个夹火腿和鱼块的面包,瞟一眼满地来去匆匆的蚂蚁,这帮“乡下佬”不似城里的同类,一个个黝黑、壮硕、手脚敏捷,没白承受了这方宝地的滋润。它们就像底下苏州街熙熙攘攘的人流。为求耳目清静,躲进一隅之地,却又见这般热闹。友人的腰弯得更低了,你看它们多棒,准是蚁群中的运动员!他孩童般的天真令我心动,不过用餐观蚁,算不得佐膳的雅兴,遂把目光转向参天古树。

哎哟,掉了!友人面包中的鱼和火腿各掉一块在地上。

嘿,你不是故意的吧?

哪能呢,我自己还不够吃的呢!友人神态专注,像等着好戏开场。

果然,有先行闻到香味的在证实了来源无误后,急忙原路折回,通知各路兵马杀将而来。在大蚂蚁簇拥着大块肉商议切磋运输方案时,早有那小蚂蚁开始搬运面包渣和肉末了。

我也来了兴趣,抖尽塑料袋里的面包屑,把石板路上的肉切割成若干份。友人不以为然,蚂蚁能啃骨头,不用劳你大驾。什么年月了?蚂蚁们也得讲讲效率了。说话问,一只蚂蚁已经咬上一块大它体积四五倍的肉又拖又拽地倒退着,我惊奇地盯着那迅速移动的黑点。一同伴见状鼎力相助,移动加速。蓦地半路杀出个大号蚂蚁,移动停止。像是发生了争议乃至争执,肉块忽地左移,忽地右挪,终于那两个齐心协力,甩掉了那个大家伙,继续前行。大家伙似不甘心,绕其一周狠撞两下。嚯,莫非是个剪径的,路见不平,自然要拔刀相助,我一刀将大家伙劈为两半。友人这次大不以为然了,好残忍啊,它家里可能有一窝嗷嗷待哺的孩子。我有点懊悔,可尽父亲的责任也不能抢夺他人口中食呀。

友人道,那蚂蚁王国不是个私有制社会,没什么你的我的,有难同当有福同享。那大家伙兴许是个小头目,在运粮指挥中碰上了不听调遣的无政府主义者发生了顶撞。你鲁莽行事,错杀无辜了。

我望着我的牺牲品,它身首异地横尸一旁,使我感到蚂蚁们是那样的弱小无助。看到同类罹难,蚂蚁们处变不惊,依旧有条不紊地忙着运粮。它们读过太多的人类社会的自相残杀和弱肉强食,它们视死如归,做着随时牺牲的准备,同时始终不放弃为生存而劳作,然而它们不互相倾轧。

人们常用“走路怕踩死蚂蚁”来形容某人的大慈大悲,实际上蚂蚁不需要人类的慈悲,它们旺盛的精力,不懈的意志,机敏的反应和迅捷的行走,完全可以相信它们有很强的自我保护和防卫能力,不会轻易葬身于人类的足下。除非你刻意去杀伤它们,像我一样,“蚂蚁能啃骨头”,这是在体力上占绝对优势的人类对蚂蚁的褒奖,是对蚂蚁精神力量的肯定。

为补过,我把肉块鱼块又切得细小了许多,以便让只能叼面包屑的小蚂蚁也能参战,后来我索性送货上门,一步到位,用报纸“铲”起所有剩余粮草扔向草丛,尽快帮着打扫完战场,否则那无处不在的清洁工就要来打扫了。

友人笑我一下有了动物保护意识,成了蚂蚁的上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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